天火是什么（后巷说百物语——天火）

一．引子

昔日，曾有一名叫日光坊的山伏（山野间的修行者），于此地修法、主人、村长之妻一度卧病在床，经日光坊入其房祈祷加持十七日，重症即告痊愈。其后，村长怀疑山伏与其妻私通，不仅未感谢治病之恩，还将其杀害。此二恨遂化为妄火，夜夜飞至其宅，终将村长折磨致死。故人称日光坊之火为二恨坊之火。

读完后，剑之进看着大家，这群年轻人又开始讨论起来了。

与次郎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：“这种事哦，传闻原本就是牵强附会的。我个人是无法相信真有怨念或愤恨化为飞火这等事。但是，光就火球飞窜这种现象而言，或许真的有可能发生。”

“那可能是静电引起的火球。”吾兵卫学过西洋科学，对此解释道：“大气中的正负极出现不稳定的状态时，便有可能出现火球这样的闪电。”

这群年轻人中，总是喜欢听这些奇闻怪事，且习惯性地分为两派。剑之进是相信这些传闻必有其事实根据，而与次郎等人却认为都是无稽之谈。众人因前些时候两国地区发生的及其原因不明的火灾而展开了讨论。虽说这几起火灾并未造成人员伤亡，但买油的根本屋全都烧光了。老板的后妻嫌疑最大，但是她却坚称是前妻的亡魂形成的火烧的。

二、天火往事

“那种叫二恨坊之火的怪火，应该是真的存在。”药研崛老隐士蜷着背，和蔼地说道。

“世间之火可分为三类。龙火、雷火为天火；燃木、煤之火为地火；心火或生命之火则为人火。此三类火，又可分为阳火和阴火。阳火遇阴气则熄，阴火遇水而不熄。此等现象还真的符合自然之道。”

老人津津有味地听剑之进述说了那件火灾。“看来确实很奇怪，起火的几处地点，都是河边、坟地等非常偏僻的地方。或许只是天火吧。”

“天火？”

“准确地说，是天谴。”

老人开始讲述一段往事。

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。就在不久之前曾向各位提及的帷子辻的事件以后。老夫与御行又市结伴而行，来到大阪一文字屋。不知道他是否接到了什么委托，把我丢下一个人就走了。我只得每日在街头巷尾闲逛，所幸一切开销均有一文字屋的大老板仁藏先生赞助。老夫闲游多日，听说某村出现了小右卫门火（鬼火）。村民表示，每逢深夜，坟地便会出现不可思议的怪火，向河川方向漂浮而去。老夫满心期待，亟欲亲眼一睹。但到达此地后，却发现怪火已经消失了。当然是有原因，据说一名法力高强的六部突然现身，降服了此怪火。村民们心怀感激，让这个六部在村里住了下来。因此，六部便在村外一栋小屋内住下，为患病者举行祈祷等法事。

即使化名天行坊，百介还是猜到这个六部就是又市。果不其然，百介在村头小屋内找到了这个诈术师。“先生为何来到此地？”

“这儿的村民要我留下，有道是心诚则灵，小的这次不过是充当一个为人消灾除厄的六部法师罢了。”

这次的差事，看不出他是受谁所托，目的也让人无法参透。只知道他每日替村民解决各种小麻烦。但是却分文不取，因此积累了很好的口碑。

“其实我来找你，更想知道的是那个怪火究竟是怎么回事？不是说怪火已经被法力高强的六部给封印了？”

“那只是雷电之类的巧合吧。”又市嗤之以鼻。“这里曾下过很长时间的雨，当小的前去坟地时，雨已经停了，成了晴朗的秋日。或许，那怪火是随湿气什么的出现的吧。也许真的是遗恨之火。”

“又市你不是不相信鬼神吗？”

“小的不信，不代表妖怪就不存在。不然，我这假的和尚，怎么还能替人祈祷灵验呢。只是，这里的人不见得比北林藩的人过得更好。由于天灾的原因，此地稻谷歉收、渔获匮乏、人们生不如死，怕是要撤藩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
四、又市被斩

“那可是大盐之乱后的事？”剑之进听着故事突然打断道。

“没错，当时百姓尚未摆脱饥馑，治安也十分恶劣。那一带的德政大盐党人，因此掀起了暴动。”

“我不关心这个。”正马开口道。“那个六部是否真的有法力？”

“这种事还真的是巧合。就比如说祈雨。应验的话，碰巧老天爷降雨，若未降雨，则灵验的传闻便不会流传。虽然不灵验的时候居大多数，但是人们更习惯把灵验的广为传播，因此就流传下来。”

“言归正传，老夫继续述说故事。”

当时此藩很小，也饱受天灾的浩劫，但上缴的年贡反而增加了。村民们本想团结起来去大阪奉行所箱诉。但此地的代官大人，为人和蔼开明。村民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上诉。只得对代官满怀期待。

这位代官大人人品高洁，但是其夫人却有个难言之隐。好男色，一夜不与男人共眠，便感痛苦难耐。听闻六部法力高强，便传命召唤为其治病。正巧村民们想借六部之法力，帮助代管夫人治好此病，这样代官就能上书奉行所减轻此地的赋税了。当然，这只是村民的一厢情愿。

天行坊虽自感无能为力，但在热情村民的恳求下，只得前往一试。众人均以为夫人能否病愈，攸关年贡问题能否解决。在七日的煎熬后，天行坊终于返回村落。此时的他看起来憔悴不堪。虽然他宣称夫人的病已痊愈，但却显得郁郁寡欢。

不料几日后，代官大人却带领武士前来逮捕天行坊。村长几番打听，才知道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。

虽然夫人得的是淫病，但代官大人一直对外宣称是热病。夫人此次让天行坊前去，不过是借治病的幌子，意欲与六部成其好事。但不管夫人如何诱惑，天行坊均不为所动，不得已七日后只得放他回村。

但是在代官那里，却听到了另一个版本：奴家未曾召唤，村长却不请自来，还带来这个龌龊的和尚，说是为奴家祈祷。但却意图不轨，奴家搏命相拼，得以守住贞洁。这说辞把村长吓个半死。当日便被武士们连同天行坊一起抓捕。

村民们乱作一团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有人建议写联名状，上诉到奉行所，事情或有转机。正当众人只得如此这般的时候，村长被释放回来。只是却也带来了一个噩耗。

“天行坊大人，已经被斩首了。”

闻言，村民间起了一阵骚动。

“那首级被暴晒于阵屋前的木桩上，竟然飞到了屋顶。”

百介没有理会村长的胡言乱语，他陷入那个噩耗还未清醒：又市……竟然死了？

五、真相

“后来的情况呢？”剑之进兴奋地问道，他们已经听到了高潮。

在天行坊的首级被暴晒的第三天，首级竟然飞到了屋顶，还口出人言：“尔等必遭天谴。”围观群众和官府小厮都在看着这个让人震惊的首级。此时另一处却传来一阵惊呼。阵屋起火了。火势之猛烈，根本来不及施救。

这是二恨坊之火。不知是谁大喊道。接着一声轰鸣的雷响，阵屋化成了粉末。事发时，代官和夫人均在屋内。

“这还真是惊人啊。就是一件鬼魂作祟的事情吧。”与次郎长舒了一口气，各位年轻人似乎也从这个故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，纷纷告辞了。

众人走后，小夜为老人端上一杯茶：“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？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老人喝了口茶缓缓说道。

不知在那里逗留了多久，百介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大阪一文字屋。这里正有人等着他。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屋内。这个老人百介记得，就是御灯小右卫门。这个擅长操弄火药，叱咤江湖黑暗世界的魔头。多年前一起联手在北林藩掀起狂风暴雨的经历，百介还记忆犹新。

“别躲躲藏藏了。”小右卫门想着身后说道。

一个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，这是——又市。

百介终于了解了事情真相。

代官原名玄马，正如村民的风评一样，为人正义果敢，正由于这个性格，看不下去藩国对此地的剥削，意欲联络人手反抗官府，不料事前此事被泄露。玄马不怕自己身处险境，但唯一担心的，是放在阵屋的几尊大炮，这些东西一旦被搜查出来，不仅是他们这些人，连同当地村民都一起被当做反民处置，无奈设计了这个局。人头不过是小右卫门制作的傀儡，而那场爆炸，当然也是此人的杰作。这样故意抹黑自己，切断与村民的一切联系，才能死一人而救众人。

“此案背后或许还有内幕吧？”小夜端着下巴沉思道。

“有或没有，那个时代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。”百介喃喃自语道。